主编死了,意味着一份职业的萎缩。而褪去了权力光环的主编,和其他的意见领袖一样,成为了一个业余者。毋宁说,在另一种意义上,这反倒成就了一个生产组织者的,自由。
主编死了,意味着一份职业的萎缩。而褪去了权力光环的主编,和其他的意见领袖一样,成为了一个业余者。毋宁说,在另一种意义上,这反倒成就了一个生产组织者的,自由。
大约5年以前,每次上课途中经过东方书报亭时,我都会买一份《东方早报》。这是当时我觉得最专业、最国际化、也最有情怀的上海都市报。版面的大小也比《南方周末》之类友好多了,特别适合上课开小差。后来也如愿去了《东方早报》的编辑部实习,到现在还记得主编邱兵在编前会上 指点江山 地发号施令,以及每天灯火通明到凌晨的电脑房里嘎吱作响的地板。
大约是3年以前,在新华社实习了一段时日,又去TVB体验了三个月的出境记者,兜兜转转一大圈以后终于想明白 我更想做一个深度报道记者,而最理想的媒体就是财经类杂志。那时候已经完全不需要通过购买报纸的方式来获取短平快新闻信息,但我依然会在经过书报亭时买一本杂志 忠诚如《第一财经周刊》、敬畏如《新世纪》、装X如《哈佛商业评论》、新鲜如《壹读》,市面上但凡让我产生过一丝好奇的基本都收入过囊中。而卷首语也一定是每本必读,杂志社岂能没有一个能用卷首语把读者勾住的主编?
毕业之后,我进入了一家非常向往的媒体 财新传媒 工作。因为主要负责一个新媒体孵化项目,所以我的title顺理成章地变成了 Enjoy雅趣主编 。直到我接手它一年多以后,我都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 拜托,没有所谓的编辑部,也不用写 卷首语 ,这算哪门子主编嘛?与此同时,一个更让人忧伤的事实扑面而来 原本我打算花费十年去达成的夙愿,顷刻之间因为媒体行业的变革而变得今非昔比,这究竟是怎么了?
这周我读完了陈序的《主编死了》,给心里的郁结找到了一条梳理的脉络。他认为,没有主编的媒体才是新媒体。这充分印证了之前我心里的尴尬,我不认为我的角色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主编,更像是一个内容运营者,却不得不因为一些转型中的延滞,而给自己一个普遍意义上便于理解的title 主编。
主编死了 并非一个口号式的草率判断,而是一场关乎 信息权力交接 的深刻讨论。主编是一个在传统信息传播体系中占据至高资源和利益的符号代表,而这种 中心化 的生产方式在技术、市场和生意的夹击下,开始瓦解。
过去站在注意力金字塔尖的主编手握两项权力:分配公众注意力、沟通信息不对称。而互联网成为了一项彻底改变受众体验的技术,它解构了固有的信息分发路径,改变了注意力的分配机制,并重新划分了信息生产者所处的空间维度,使得在信息联结里失衡了500多年的人类社会再获平衡。
因此,你看到了数以万计的 自媒体 在移动平台上兴起,现实生活中所有的屏幕、信息展示区都成为了 新媒体 。这些新兴的信息组织形态瓜分了传统媒体赖以生存的 注意力蛋糕 ,猝不及防的传统媒体人失去了阵地。
在书中,陈序对于主编身份困境、资源困境的探讨非常深刻 如何在广告收入的影响中保持媒体独立性,是工业化媒体最大的难题。但在这里,我更兴奋地和大家分享陈序对 主编业余化 的探讨:
从现在起,意见领袖接手。议程设置的新代理人是受众的熟人和信任的陌生人。他们都是意见领袖。
未来社会最大的,无法从过去推倒而来的特点,是业余。这也是主编的最终归属。主编原就是意见领袖,只是这一次他的同行从封闭的办公室和俱乐部扩展到家庭餐桌、学生宿舍和社区中心,他们发表意见的平台不再是报纸、杂志和电视频道,而是整个互联网。
作为工业化媒体垄断的曾经的既得利益者,我极看重主编本位带来的经得起推敲的高质量新闻和内容。但我更相信,将信息发布和评论的权利赋予个人是新闻业的目标,即使这一趋势可能导致主编的消亡也在所不惜。
以后,决定内容生命力的不再是一个主编管理下编辑部 拍脑袋 的自由意志,而是依靠市场外部契约联结而产生的 供给 需求 关系。这个道理一点也不难理解,在曾经的新闻语境下,记者或许是最容易接近事实的真相还原者,然而如果信息鸿沟被打破、内容领域又不断延伸,接近者多半是媒体业之外的 业余者 。
只言片语的摘录难免生涩,没有适用场景的定性也未免片面。只不过,对我而言,那个曾经的 主编梦 ,从此就定格在了学生时代的理想认知里,和 信息精英主义 的情结烙在了一起。
说来也真是缘分,当我还在大张旗鼓地张罗Enjoy雅趣一周年庆典之际,我认识了陈序,他和我大谈社交出版 赞赏 的未来,以及他十余年媒体生涯的思考 主编死了 。没过多久,因为对一个更纯粹的理想模式的好奇,以及对更自由的生存空间的向往,还有一些复杂又也难以言明的力量,我离开了Enjoy雅趣,自己创业。陈序在 致谢 中把我列为一个转型媒体人的典型,而我则感谢陈序,让我通过《主编死了》,更坚定了要把 业余 生产模式应用到服务性内容生产领域的决心。
主编死了,意味着一份职业的萎缩。而褪去了权力光环的主编,和其他的意见领袖一样,成为了一个业余者。毋宁说,在另一种意义上,这反倒成就了一个生产组织者的,自由。